看见一群被手铐圈着,一起迈步而来的瘦弱扣留犯那刹那,仿佛在瞬间身处某处无名地狱,悲怀马上爬上眼眶,酸楚忍不住要夺眶而出。
一位瘦弱的青衣男子在同伴的相互搀扶下,一拐一拐走进临时义诊场所。他成为了当天Dr Wan的第一位男性病患。扬起脸时,那苍白无血色的脸,让我不寒而栗。
小型的临时问诊间,因为男子的进入,迎来一股闷骚的难闻气味,Dr Wan让我佩服,她坚持不用口罩和手套,以柔和姿态面对脸前缅甸籍的扣留犯,细心问诊。
“忽然间我的两脚失去感觉,而且右脚越变越小……”男子急切说明。我蹲下,大力捏了他的小腿一把,问道:“没有感觉吗?”他茫然低头,再摇摇头,丝毫不知我做了什么。
Dr Wan看了脚,轻轻叹气,又看了他的脸色,问道:“最近大出来的是否都是黑色粪便?”男子飞快的点头,“对,对……”“那是你内出血,我安排您去医院一趟。”
“可是,我8号就要回家乡了。”男子赶紧回覆。“还是去看一趟吧,不要浪费这个就医的机会。”Dr wan劝导他。
把官员呼进来后,Dr Wan就跟官员说到:“这是个紧急个案,也许是爱滋病人,也可能是MS(多发性硬化症),要紧急送院。”
每个月一次的冷京扣留营义诊,我一向是打杂工,哪里需要我,就到哪里去服务。大部分的时候,我当过牙医助理,关怀组,报到组,而医师助手是第一次。
每一个机会,都像是一扇窗。透过这窗外,我看见一幕又一幕的人生风景,不迷人却充满生命力;我无法忘记两位不同国籍女性扣留犯肚里的宝宝。他们强劲的生命能量,透过便利型检验机器大声呼吸着。两位妈妈都感觉不到宝宝的呼吸,孩子们强壮的呼吸声,带给苦难中的生命,努力活下去的希望。
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病重的男性病患,走进看诊区,寻求存活希望,哦,也或许是一口新鲜的空气,听说,男性扣留营简直是个地狱。我记得一位瘦弱的印度籍病患,因为褥疮而自制了一条“裙子”。裙子是条破布,由一条小绳子绑着,生命,好似那条细绳般磊磊可危。
这是人间,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世间,偶尔,窗外会换上一副抽象画,我无法明白画中意,可是那大胆坚毅的笔触和黯淡的颜料配搭,会撞击敏感的感官,直触心灵深处,抛出一些敲醒每个细胞的问号。
那天晚间,静思堂前,我与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们一起提灯笼,欢庆晚上一天的中秋佳节。我大手握着的小手,是会场上最可爱的小生命。她才22个月大,花一般的孩子,穿着白色花裙,提着红色灯笼,漫步在滴着零星小雨的草场上,有着皱成一团的逗趣笑容。我记得,孩子的妈妈在身边欣慰的对我说孩子的好:“我生病没有胃口吃饭,孩子竟然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,拿了两包饼干,给我吃……下班回家后,孩子会窝心的帮我分类包包里的东西,放在不同的位子……孩子还会帮忙擦桌子……。”
抱起这备受祝福和赞叹的生命,我不用自主的再度开启那扇犹如身处地狱的窗,就在那天清早,我看见的那个小女孩,被剃成小男生的缅甸女孩,还有孩子们透过机器看到的发炎耳朵和漫然眼神,还有和Dodol(马六甲土产)在玩耍的男孩,或是小心翼翼把巧克力放进袋子里收藏的女孩。
忽然觉得,我正摆渡在现实中的天堂与地狱之间,上一堂又一堂震撼的生命课程,撼动我心灵的天堂和地狱,于是,我对于心上的落脚点,有了更笃定的去处。
- Oct 07 Wed 2009 13:27
摆渡 在天堂与地狱之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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