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20日,CT scan的片子出來後,醫師神情慎重的說,癌細胞已經走到了心與肺,最後,是要繼續治療,還是進PCU(安寧療護/臨終關懷),總要做個決定。
我自己是馬六甲中央醫院的醫院志工,常年在PCU裡走動,不能說了解,但總有點認識。媽媽的很多醫療決定,大都是我在處理。媽媽說,她希望能看到大弟的第二個孩子出生……那會是大概十一,十二月的時候吧。人的生命裡,總要帶著希望和目標,媽媽就是靠這些大小的希望,從2008年12月開始,癌細胞一路從左乳,一路走到2012年的腦癌,2013年再走到骨頭,癌細胞像一氾濫的土石流,一路衝洩,直到所到之處,都是破壞的痕跡,仍不願停手。
癌症,你到底想怎樣?
後來,在這五年多的時間,開始慢慢了解,這是每個認識媽媽的人和她一起,必須經歷的學習旅程。
這個過程,在我的角度,我的人間功課,就是做一個女兒該做的事,用她給我的身體行善行孝之餘,還要盡一個女兒和人該學習的:面對,接受,處理,放下。
做放下的決定前,我陷入了一段對我而言,是挺長的煎熬裡,一直在那裡浮沉……直到我願意上岸,讓太陽曬一曬,然後,繼續上路。
我一直都懂,但要放下,不是用嘴巴說放下,就能把所有人間事,都瀟灑放下。能走的,醫護都盡力了,只是我不喜歡那些氛圍,幾乎不用考慮,我們選擇把PCU搬回家,不要住院。
7月1日,真正進入成為PCU病房前的三四天,媽媽已經痛得只能躺著,之前的止痛藥,已經無效。
我剛下飛機就直驅醫院,媽媽痛到氣若遊絲,在家裡雖然已經上過大號,但是去到醫院還是大了一次。我下飛機後不久的任務就是拿出回家前買的手套和棉花,在醫院的普通廁所裡,和弟媳兩人揮汗如雨的幫忙清理。
跟醫生約了2:30pm,但先來的是PCU的護理Mdm Kim,她詢問資料,填寫了資料後,就介紹美里的緩解關懷協會。沒想到在2005年美里就有了這個NGO,那裡提供了免費的服務,只是我們住在45分鐘之隔的石山。路,太遠了。很多東西,還是要自己來....
看診的印裔醫師看來挺年輕的,但一看到媽媽,就親切的握著她的手問候,讓原本因為等候太久顯得不耐煩且不捨的我,也覺得溫暖起來。醫師談到藥物,談到臨終治療……以前我總習慣自以為是,不明白的為了方便,也會點頭稱是,但沉澱了一段時間後,我看到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,願意開始學習靜下心來,我拿了本小簿子,像個小學生似的,就坐在媽媽旁,上課……人生最後一堂課的照料的學問。
離開前,我問醫師,幾時還要回診?大概是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問吧,他說兩個月後,他的眼神,讓我忽然明白自己問了蠢問題,但他還是很親切的握著媽媽的手,請她好好照顧自己……這個社會,還是需要一些蠢問題,還有認真回應蠢問題的好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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