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fe Is Beautiful

上一次幫媽媽到中央醫院見醫師時，醫師說媽媽要是上不到大號，我們就要幫她“挖”。

說和做是兩條平行線，我有聽沒懂，挖是什麼意思？我那個用圖像思考的腦，怎麼都沒辦法想像。什麼時候挖，怎麼做？到底是什麼意思啊？

耐心一點，時候到了，我們不但懂，還越來越駕輕就熟。有了兩次經驗，接下來，我已經預估任何意外的可能性，早就先準備好預防措施，結果還真的是被我猜中，不然再這樣一天洗三四條毛巾，外加床單和衣服……我會“瘦得了”，而且腰很可能真的有段時間，都直不起來。（幫我推拿的中醫，早就預估我再回去被她推拿時，一定很“難看”，我還大聲卻很不確定的回應她“不會啦！”我才回來兩天而已，已然腰酸背疼，肝火旺盛也……）

三更半夜媽媽嘔吐，然後呼吸困難，慘了，那個呼吸輔助器到底怎麼用了？PCU的工作人員在兩個月前教過我，我很紮實的丟回去給她了，然後凌晨三點頭髮站的像張飛一樣，惺忪著眼，在機器前研究，到底我要怎樣把鹽水弄上去？我劃了很多刀，但顯然鹽水瓶的水是特別設計不能外流只能靠內對外連接的……我乾脆一杯溫水倒進瓶子裡，自己adjust呼吸輔助器的氣壓量，反正只要有氣出來，應該沒問題。把呼吸管放進媽媽的鼻子裡，不一會兒，她就安穩下來了。好吧，我們終於可以繼續睡覺了……

天氣熱，翻身頻密，媽媽背後還是睡到滿江紅，慶幸沒有褥瘡。有護理越洋電話告訴我，可以用橄欖油。什麼都要想辦法，於是把死皮片片去除，然後想辦法幫她在床上洗個簡單的澡，擦乾後，擦上橄欖油，再等它乾。之前那帶著異味的背部，變成光滑香淨，其實，還真的是挺有成就感的！我看人生，不再是得到多大的成就，其實需要做的，不過就是把每一樣事，盡最大的心力去完成。每一天都努力完成很多的小挑戰所累積的成就感，比十年一次的大成就，活的紮實。

媽媽說要洗澡，每一個要求，都是小小的挑戰，怎麼在床上洗？一大堆的問題，想太多太枉然，不如做就對了。後來還是完成了，換來媽媽一聲“好舒服”。夠了，that' my day! 想當年，她是怎麼來照顧我們？想現在，我們又是如何努力去學習照顧她，用我們最壞的脾氣，卻有著努力想要學習去當個孩子的心情。她包容了，我們也釋懷了。

當我們選擇把“PCU搬回家”，然後PCU的工作人員都離開我們至少45分鐘車程，然後醫療諮詢都得透過想像的時候，用照片形容老半天，醫生和病患家屬互相猜想，身為病患家屬的我們，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努力想辦法不懂，也要弄到懂。

誰叫我們住在尼亞石洞邊旁？那些石洞裡的古人比我們這些今人有魅力，考古學家可以越洋來研究，但沒有醫護說他們要來石山居家探訪……因為我們選擇了回家休養，這裡太遠了？他們只會說，把她送來醫院吧……累的時候，做不好時，也會想，如果送去醫院照料，會不會對她比較好？但如果是我，什麼才是對我最好的？我想起那些在臨終關懷病房裡的病患的種種感受，那些恐懼和孤單，是催化劑，催化一個個生命的逝去。畢竟，有家的感覺的PCU，我在馬來西亞，還沒見過。

繼續激憤，或是心懷感恩去看待生命中的大大小小？任何發生在生命裡的種種，都有跡可循，都不過是心念的選擇和行為的連鎖反應，而這選擇，會撼動整條生命線的方向，和與它相連的千千萬萬條生命線。

人，要學著在最微小的事情裡，看見幸福，人生才可以繼續玩轉下去，從命運到運命。於是，想到小鎮至少有診療所的護理可以到家幫媽媽裝導尿管，就覺得萬幸和感恩了。

我相信，慈悲的老天爺每一次發出考題，總是預計人們能將內在的無限潛能發揮地淋漓盡致。因為，每個人都有無限可能。因為有這麼一家人，凝聚在一起，為一件事，努力出發，於是，在這樣的過程中，我們慢慢懂了，清醒的活著和明白的死去，總會來臨，最重要的是在過程中，我們曾一起如此努力。